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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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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盒

記憶中的那人永遠將兩個木盒隨身攜帶。

「裡面裝的是什麼?」

每每當她問起,那個面容已經模糊的人只會摸摸她的頭,沒有回答,可她能感覺到她很重視這兩個盒子。

然而即使是它們,也在那場戰亂裡徹底消失無蹤。

她沒有想過有一天居然還能再看見它們,哪怕現在眼前的只有其中一個也無所謂。

伸出的指尖不自覺地打顫,遙遠記憶中有關那兩個木盒的模樣越來越清晰——!

“不可以!!”

一個急切的嗓音破開了山林的寂靜,茜羽理智終於回籠,她轉頭看向不遠處忽然冒出的男孩,身上沾了不少土,而他身後有個少年正拉著他回去,不時瞥向她,眼神滿是恐懼。

茜羽稍微感知了下,眼前的這兩個孩子無疑都是人類,靈力稍微強一些的人類可以看見死神。

“大吾閉嘴快回去!!”少年低聲朝男孩吼著。

即使被同伴阻攔,男孩依舊堅定對她道“不能去碰,它很危險!”

茜羽帶上一貫的溫和淺笑,剛想說什麼就被身後傳來的異常感覺給打斷。

那是種無法被言語形容的撕裂感,原本完整的封閉存在突然被什麼撕開了一條裂縫。

茜羽回眸,目光直直對上遠方天空之中的那團漆黑。

湛藍被倏地撕裂開,而在天幕之後的黑暗空間裡湧動著幾個巨大而可怖的存在。

……是基力安。

她微微皺起眉頭,卻是將視線掃向躺在地面的木盒。

這裡面的東西竟然把基力安也給引來了?

現在已經沒時間給她多去猜想這個木盒的內容物,基力安慘白的手已經按在了黑腔邊緣,高大的身姿曲折著以怪誕的型態試圖來到現世。

而與此同時,茜羽的靈壓似乎感知到了什麼,收起思緒,再望向黑腔。

黑腔外蜿蜒淌著幾條漆黑物體,那是已經快爬出的基力安。

她拾起了地上的木盒,在兩個孩子眼前,將它打開——

盒中靜靜躺著一塊深紅色血肉,盒內還殘留幾滴血水,像是剛從誰的體內硬生生刨出的那樣。

依著自己的生物知識,她辨認出了盒中的東西是一塊左下肺葉,只是不確定是什麼生物的。

此時她感覺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角,低頭一看,男孩極度緊張,急聲喊“快闔上!!它會引來危險!!”

他說的沒錯,因為盒子開啟導致血肉上濃郁靈子逸散,基力安已經朝他們看了過來。

茜羽只是笑了下,手撫上男孩的頭頂安撫“沒事的。”

但基力安已經張開了嘴,眼見虛閃在口中凝集而成——

“我不會讓任何人出事的。”

她的話音一落下,男孩耳中就世界陷入一片沈寂,所有聲音戛然而止,連同那虛閃也是。

他驚疑不定地看著身旁陌生的少女,只見她白皙指尖觸上那塊血肉,紅眸定定看見那些怪物,原本那些圍繞在她周身的溫暖忽然感覺不到了。

“回去。”溫潤的嗓音響起,對象卻再不是他。

而後在他錯愕的目光之下,那些原本都快出來的怪物像是被什麼給推了回去漆黑的空間中,接著那個裂縫被強行合上。

一切快速得讓他無法反應。

剛才那些怪物的樣子……很像每次宗介偷跑出去玩時,媽媽板著臉把他推回屋子裡,然後啪一聲關上門。

他呆呆望著藍空之中飄過的白雲這麼想著。

接著他緩緩擡起頭去看身旁少女,卻見她用著比先前還更凝重的臉色低頭去看著盒中物,像是那塊肉的出現比那些巨大怪物更嚴重。

“……姐姐?”他猶疑喚道。

茜羽聞聲闔上盒子,換回了方才的溫和微笑低眸去看他。

“現在沒事了。”

她換隻手拿著盒子,另一隻乾淨的手輕輕觸上他的額頭“把這一切當作一場惡夢吧。”

她的聲音極輕,像是微風,不自覺沁入心間。

“回到你們家人的身邊。”

話音落下,不只是大吾,連偷偷在一旁觀察的宗介眼神都變得朦朧,像是墜入夢鄉,但身體卻規矩平穩地朝山下走去。

等兩個孩子離開,茜羽捧著那木盒,臉上笑容逐漸淡去。

這裡面的東西——

「啪!」

耳邊倏地響起樹枝被踩斷的聲音,茜羽收起思緒,目光向一旁掃去。

來人是自從幾十年前的宴會後就再也沒見過的須藤清,他仍像那時一樣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。

“擅自接近十分不好意思。”他朝她微微躬身,沒像之前一樣貿然靠近。

“我是六番隊的增援,奉隊長之命前來回收物品的。”

奉隊長之命……嗎?

察覺到了他話語下隱藏著的那種力量,茜羽仍只微微一笑,接著頷首施禮“不勞須藤先生費心。”

“茜羽會自行回去上交物品。”

最初的難以置信過去後,須藤仍勉強扯起笑容,一手握緊了袖中的什麼,深呼吸了一口氣,但在他開口前,眼前的少女說完那些話後就逕自離開。

“朽木小姐??”

處在錯愕情緒中的須藤想都不想去拉茜羽的手,卻被對方不著痕跡閃開,同時也看見了她笑意盈盈睨來的一眼。

那一瞬間他就像被釘在了原地無法動彈。

在那份溫婉笑意深處只有淡漠,連眼神都不願施捨幾分,光是一眼就讓他像被母親訓斥的幼子一般只能乖乖站在原地。

他對她的看法其實都與凈靈廷內其他貴族一樣,認為她太過懦弱,平時場合根本撐不起貴族的門面,更不用說身為女子還出外拋頭露面甚至擔任死神這一職位。

可在方才被她淡淡一瞥後他才醒悟過來,她一直以來都不是什麼可以任人欺負的角色。

她是往下俯瞰蒼生的雲端之人,而他們只是把仁慈視為了軟弱。

即使明白了這些,須藤仍然感到極度的不甘他咬緊牙關,恨恨往旁邊的樹捶上一拳,腳下使勁碾壓著雜草。

明明只是個女人、明明只是個廢物,因為好運氣才到了朽木家,他怎麼能就這樣屈服……!!

但即使再怎麼不甘,對方已經離開了,現在不過是他無能為力的發洩憤怒。

走遠的茜羽沒想去理身後須藤的無能狂怒,她走出幾步後便瞬步離開。

回到了醫療區域,結界裡頭已經多了不少人,原本重傷昏迷者也都清醒過來,但此時無論身上有沒有傷,人群幾乎都聚集到增援的五番隊隊長那裡,不敢靠近的也以閃亮亮的崇拜眼神看著他,因此她的回歸只引起了少部份四番隊隊員的註意。

茜羽視線只稍稍掠過那隊長一眼,接著望回自家隊員,溫聲道“辛苦你們了。”

隊員們紛紛點頭,接著有人按捺不住,七嘴八舌跟她說起了方才的事。

“茜羽姐看到了嗎,剛剛有超級多基力安出現,我們都快嚇死了,還好藍染隊長用靈壓把它們逼回去,藍染隊長真的好強!!”

他們的三席聞言只是笑了笑,附和一句“嗯,很強呢。”

而後她擡眸看去,正巧與對方望來的眼神相對,旋即雙雙揚起微笑,前者稍稍頷首,像是輕微的致謝。

藍染收回目光,等所有隊員把區域裡被吸引來的虛都處理好後,他整理了隊伍回到屍魂界,期間也有人詢問茜羽關於多出的木盒,但她笑笑回應是要交回去的東西後也沒人再追問。

穿過穿界門,第一個來迎接的是浮竹,體弱的隊長溫和安撫了下幾個隊員後直直朝著茜羽走去。

茜羽會意,交出了手上的木盒,浮竹接過後先是慰問了下她的情況,聽她說自己沒事後方揚起笑“此次辛苦朽木三席了。”

“您過獎了。”她望一眼身後隊員們,而後看回他“這次也多虧這些孩子們幫忙,不然我一個也無法完成。”

四番隊隊員們多多少少因三席這番話而感到雀躍,他們都沒說話,但一雙雙年輕的眼眸壓抑興奮,閃亮地望著前方的三席。

浮竹見此笑了幾聲,而後捂嘴咳了咳,另一隻手也不忘收起木盒“咳、咳……總之,這次辛苦你們了。”

茜羽頷首致意,而後準備回到隊舍。

接著她卻聽見浮竹冷不丁再度出聲“對了,朽木三席。”

——“妳沒有打開盒子,是吧?”

聞言她回眸,看著那個站在陰影中的隊長,未束的白發從他的側顏傾瀉而下,遮掩了他的神情。

“沒有。”她如此回應,臉上仍帶著不變的微笑“我沒有打開盒子。”

“還是那盒子是需要打開的?”茜羽和善回問“如果是這樣,很抱歉我先前並不知道。”

“不不不。”浮竹正過身連說好幾個不,連忙擺手,神情看起來與平日並無太大區別。

“只是擔心這裡面裝了什麼東西,如果打開它把什麼放出來就不好了。”

“也是呢。”四番隊三席如此笑道。

相互道別後,茜羽回到了四番隊隊舍,在與卯之花隊長回報完任務過程後便終於得以下班。

回到朽木大宅後,茜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銀嶺通知今日須藤那事。

然而當她到了爺爺的小院時,看見了卻是白哉直挺挺站在拉門外,肩上還落了片葉子,看上去已經站了許久。

見她來,白哉低聲朝裡頭的爺爺告退,與她交換一個點頭後便準備走回自己的房間。

“兄長。”

擦肩而過後,茜羽喊住了他,見他停下腳步望來,她看著他認真道了一句“加油。”

“你會成功的。”

聽見妹妹這句話,他下意識昂起頭,想像以往一樣揚起笑容,但或許是因為剛戴不久還不習慣,他感覺到了頭上的牽星箝隨著動作往後,拉扯住他的頭發。

那瞬間,他嘴角的弧度平復下來,面上神情壓抑回淡漠。

最終白哉只朝妹妹稍稍頷首,而後走回房間。

茜羽站在原地目送白哉離開,接著才轉過身,對著門表明來意後,得到爺爺的許可才開門進入。

踏入門內的一瞬間,她嗅到了那絲還未來得及散去的藥味,低垂眼簾斂起神色沒有多言,規矩走過去坐下後,她說起了今天須藤的事。

銀嶺聽完整件事後,放下茶杯道“他的確有古怪的地方。”

“須藤的事我會處理,妳不必再插手——咳、咳!”

他忽然捂著嘴不住地咳嗽。

“爺爺,我幫您看看吧。”

茜羽顰眉面露擔憂神色,一如既往伸出手想為爺爺把脈,暗紅的靈力化作火焰隱在掌心,可還沒碰到銀嶺,他就收起自己的手,轉而端茶喝了口。

“不必了。”

她伸出的手頓住,接著才緩緩收回。

“……是。”

該說的話都說完了,茜羽也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
在房門外,她的侍女已經在外等候,一見到她便恭敬遞上一封信。

“小姐,這是從四十六室的大人們那裡退回來的。”

茜羽掃了一眼信件,封口完好,連拆都沒拆過,這也讓她不禁自嘲了句“看起來我真的是上了黑名單。”

見此景,侍女小心翼翼請示“小姐,那信件還遞交嗎?”

畢竟那可是請求四十六室通過白哉少爺與流魂街平民通婚的訴求狀。

少爺那邊似乎也送過幾封,但全部石沈大海,看起來否定的意味相當明顯。

茜羽搖了頭“不用,辛苦妳了。”

再提交的話被兄長知道一定會被斥說是對他能力的汙辱,況且已經知道自己不受歡迎,再送信也只是同一個結局。

也不是沒有親自去過,但每一次都只會被毫不客氣駁回,即使她身為朽木家的公主,儘管她再費盡唇舌去勸服,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。

他們不會聽她任何一句話,即使那是事實,他們都只會按照自己的看法去否定、去駁回,盲目遵循已經腐爛的規矩。

茜羽深深歎了口氣,揉了揉眉心,對身旁侍女囑咐一句“麻煩備熱水吧,我想洗澡。”

待侍女離開後,她開始回憶起今日發生的種種,但越是仔細去想,圍繞著那失而復得木盒的謎團也就越多。

為什麼須藤會要那東西?為什麼那東西的靈子那麼濃郁?

——更重要的是。

在只有她自己的時候,茜羽才敢捂住臉,洩漏自己的錯愕不安,腦中回想起那位千年前就已經死亡的兄長。

為什麼那東西上所殘留的靈壓,與他的如出一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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